【专访】华裔历史学者于全毅：希望填補加拿大历史书中缺失的部分

Yan Liang发布日期：22:18

亚裔和原住民遭歧视在历史书中缺失带来恶果

于全毅（Henry Yu）是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历史系副教授。近年来，他一直活跃于社区，以多种形式记录和推介加拿大华裔的独特历史。

他的历史学术研究背景也让他成为加拿大华裔历史学会中举足轻重的成员。

他选择在温哥华唐人街一间著名的广东早茶餐馆接受加广记者的采访。

我发现了（华裔加拿大人受歧视）历史的重要性，美国和加拿大都忽略掉了这段历史。华裔遭受排斥，身体上、心理上被排斥，生活在加拿大社会边缘的人，在历史上也被忽视了 —— 这种缺失带来了今天的恶果。

加拿大历史的缺失

于全毅表示，这两年，大家看到，首先是由于发现大规模的原住民寄宿学校学生的尸骸，令加拿大历史上针对原住民的文化灭绝再次成为讨论热点。再有，因为新冠疫情，华裔/亚裔成为了歧视仇视的目标。有人惊讶于多元文化的加拿大会出现这类事件，但于全毅认为：

我并不惊讶。加拿大历史叙事中缺乏对殖民和种族主义的分析与批评。比如，亚裔文化月，一方面是庆祝亚裔文化与传承，另一方面是承认与和解，那些加拿大过往的历史，我们尚未掌握全貌。我希望能够把加拿大历史书中丢失的那部分填补上。

他分析说，加拿大历史中，会讲述华裔人头税和排华法案，会讲述日裔在二战中被关进集中营。但也会提及，华裔被排斥是因为他们是廉价劳动力，是加拿大人的竞争者，是一种威胁 —— 这个叙事非常深入人心。现在这种华裔是威胁的叙事，又回来了，因为始终，华裔被视为外人，而不是加拿大人中的一员。加拿大在经济危机或其他矛盾激化的时刻，反复出现排华、歧视亚裔现象就不奇怪了。

同样，在学校里，学生们会学习原住民的文化，独木舟、图腾等，但是历史书上，在西方殖民者达到之前，几乎是空白的，是被清除的，或有意忽略的。

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加拿大高中生中只有一半的人听说过原住民寄宿学校，还有一半的人是不了解这段历史的。

作为历史学者，于全毅反复强调，种族主义贯穿了加拿大的移民历史，直到1967年修改移民法律之前，加拿大是毫不掩饰自己只欢迎欧洲白人的。

这些事情让我更有动力，我的一个信念是，要一直努力，直到这些事情有所改变。大家要明白，仅仅是法律改变，并不意味着对亚裔的歧视和仇视就结束了，只要华裔/亚裔始终被视为外人，这些事情就不会结束。只有加拿大的历史认识到了这一段，状况才能够改变。

法学院可以再等等

于全毅大学时期原本计划是学习法律的—— 华裔家庭的孩子如果学习成绩不错，家长要么希望你成为医生，要么是律师。当时，于全毅已经被法学院录取了，但他的一位历史学教授看到他喜欢历史，鼓励他说：法学院又不会跑，它一直会在那里，但你应该给历史学一个机会。

在UBC获得历史系荣誉学士学位之后，他得到了美国著名学府普林斯顿大学的奖学金，在那里读完了硕士与博士。

之后，他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任教十年，直到UBC的老师邀请他回母校任教。

2006年，他回到UBC任副教授，并于2011年，担任圣约翰学院院长。

因为他杰出的研究成果和社群领导能力，他于2012年荣获了伊莉莎白女王二世钻禧纪念奖章，并于2015年获颁卑诗省多元文化奖。

在UBC，他协助建立专注于跨太平洋加拿大项目，并致力于扩大学术研究和社区互动，鼓励学生们收集资料、策划展览活动等。

同时，他也是加拿大华裔历史社区重要成员，主持过《加华纪事》（新窗口）等收集华裔移民个人故事的项目。

研究加拿大华裔在BC省以及温哥华历史的过程中，于全毅逐渐意识到，当时有多少城市的规定是为遏制华裔发展而制定的，包括商业经营，限制迁移，禁止华裔从事律师、医生等专业领域职业，华裔直到1947年才得到了投票权。

2018年4月22日，时任温哥华市长的罗品信公开就过去的歧视向华裔社区道歉。

而于全毅表示，我们应该追问为什么发生这样事情？在那个时期，排华不仅仅发生在加拿大，而是全球范围内的，包括美国、澳洲、新西兰等。

外祖父与唐人街

于全毅是外祖父母带大的，几岁大的时候，外祖父就会领着他去唐人街，和老朋友们见面。

而这些老朋友们是华裔劳工中，没有机会、没有条件结婚、生儿育女的单身汉们。他们很潦倒，已经衰老无法工作，而养老金也不多。他们依然住在唐人街的单人房间里，要共用洗手间。

这些老人家自己没有孩子，所以非常喜欢于全毅的到访。

或许就是那些在唐人街度过的下午，令我对外公那一辈的经历，那一段历史产生了兴趣，试图去理解。我感觉到有些什么事情发生，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但要么他们不愿意说，要么他们虽然愿意讲述，但其他人不一定感兴趣，不一定理解。

于全毅的外曾祖父一代就来到了加拿大，接着，外祖父兄弟四人也来到了加拿大，经营杂货和批发市场。

1937年，外祖父回到广东中山家乡，与外祖母结婚。

但因受到排华法案的影响，一家人直到六零年代中才团聚。

1965年，于全毅的妈妈已经28岁了，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1967年，于全毅出生在温哥华，是家族第一个在加拿大出生的孩子 —— 所以，他总是说，他是第二代华裔，也是第四代华裔。

华裔加拿大人历史展

最近几年，于全毅等加拿大华裔后代慢慢意识到整理记录自己族裔的历史，包括个人史或者唐人街历史的重要性。

2011年，温哥华华埠基金会（Vancouver Chinatown Foundation）成立，它提出的一个口号就是振兴华埠。

去年11月，唐人街上的华埠掌故馆正式开幕。

2020年，卑诗省华裔博物馆成立，最近推出了《一席之地：卑诗省与华人的迁徙》（新窗口）

策展人表示，探讨早期和当代华裔加拿大人寻找归属感的经历。通过饮食和餐馆文化作为切入点，展览将讲述华裔移民多元化的经历与他们在本省所形成的社区。

BC省目前已经拨款2750万元，将唐人街上历史悠久的永生号大楼设为华裔博物馆的永久性展览场所，并会很快投入使用。

9项列表的开头。跳过列表？1来自9 : 温哥华唐人街上的华裔博物馆正在展出《一席之地： 卑诗省与华人的迁徙》。, 照片：Radio Canada International / Yan Liang / Chinese Canadian 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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